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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無情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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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無情有情?

“這傷是無大礙了,只是傷口還未完全愈合,你還得修養幾天。”

燕回看著軟塌上的秦君璃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順手遞過一杯水,說道。

秦君璃瞇了瞇狹長的眼,淡淡的瞟了一眼燕回,皺著眉,卻沒有開口說話。

立在一旁的沈書不禁松了一口氣,這幾日幸好有燕先生在,主子才能聽話的喝藥靜養,不然自己可是怎麽也勸不住的。

主子向來心思深沈,凡事又自有決斷,我行我素慣了,自是不會顧忌別人的想法。在整個王府,或是整個南秦,恐怕只有燕先生是那個例外吧,甚至連宮中的柔妃,面對主子,都覺得隔閡甚深,想要親近卻又無能為力。

沒有人知道燕先生的來歷,似乎在他為太皇太後守陵時便一直跟在主子身邊了。

燕先生不過二十又五的年紀,卻不似京城風花雪月的富家少爺,整日吟詩作對,也不似豪放張狂的紈絝公子,夜夜笙簫尋樂。

他俊秀的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對誰都是一副客氣有禮的樣子,如此卻不知惹了多少閨中小姐芳心暗許。

可是,只有他們這些最親密的人才知道。溫潤儒雅,恭謹有禮,不過虛偽的假象。

能跟在主子身邊數年深的信任的人,又怎會簡單?

“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正在和燕回對弈的人下一子,問到。自從受傷之後,燕回就攬下了所有的事務,不讓秦君璃沾染半點,他已經在府中呆的連日子都快記不清了。

“二十七,過兩日就是除夕了。”燕回在黑子的邊上落下一枚白子。

“算算時間,前洲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

“你這次竟然動用了前洲,倒是有些讓我意外。”

秦君璃揉了揉手腕,成天悶在房中,多少有些不自在。這次等前洲回來,自是要好好比劃一番。

王府裏的人被燕回調教的也太規矩謹慎了,也只有前洲才能無視他的存在。

前洲是太皇太後生前留給秦君璃的暗衛,身法詭異,武藝高強,不輕易出現在人前,而又從來只聽靖陽王一人的命令。

此次燕回為了彭城之事,放著手下那麽多人不用,竟然借了前洲,估計是把離宗的那兩人折騰的不輕。

對於交給燕回的事,秦君璃向來放心,自然不會去過問細節。

“你說若是魏顯折在秦君逸的手裏,老大會如何反撲?”

秦君璃右手捏著墨玉做的棋子,把玩了半天,遲遲沒有落下,倒是問出了這麽一句。

“你就這麽肯定秦君逸這次會迫不及待的出手?”

燕回挑了挑眉,看著面前細細沈思的男子。沈言沈書,包括手下的人都認為自己心思縝密,智謀過人而又手段了得,可真正運籌帷幄,決斷千裏的人卻是這個低調隱忍的靖陽王。

“秦君逸行事謹慎,但對認定的事情卻會堅持到底。”

秦君璃在離白子三步遠的地方下了子,擡起頭,笑謔的看著燕回,似在邀戰,又似在挑釁。

“明面上青平軍現在是魏顯在統領,可真正握權的卻是老將軍魏忠,若是秦君逸此時動了魏顯,雖說傷敵三分,卻也毀不了秦君翰的根基,對他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怕是他不會這麽輕易出手吧。”

此次用魏顯來做筏,計劃周詳,又準備的充分,基本上是萬無一失。但用來牽制青平軍是極好的,可想要借秦君逸的手捅出此事,惹得兩虎相鬥,怕是不易。

秦君璃沒有立刻回答,只扭頭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不一會就掛滿了枝頭,鋪滿了濯青院,眼中似乎浮上了一層迷茫。

僅僅是一瞬,他的眼中又恢覆了清明,嘴角卻浮現了一抹苦澀的笑容,幽幽感慨道:

“十年前,也是除夕,魏顯的獨子魏承繼進宮來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在平樂宮的花園裏推了個小宮女入水玩,卻害的對方丟了性命。何皇後本欲治罪,卻因明妃深得父皇寵愛,便不了了之。”

燕回一楞,君璃很少提起幼時在宮中的事,此事怕是不會死了個宮女那麽簡單吧。

“那個宮女不一般?”

何皇後乃何氏嫡長女,身份和教養擺在那,又冠著後宮正主之名,平日裏自是不會降低身段與明妃爭寵,當年竟會為了一個宮女和盛寵的明妃起沖突,倒是讓人意想不到。

“漏網之魚。”

秦君璃也不明說,端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瞟了眼對此事頗感興趣的燕回。

燕回在腦中回顧了下十年前發生的大事,能讓當時年幼的皇子記憶猶新的莫過於幽州節度使周其山之案了吧。

其實周其山也罪有應得,賣官鬻爵克扣軍餉,也就罷了,竟然私吞了朝廷下撥的三十萬賑災銀兩,導致當時的幽州一帶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災民達五萬人之多。

絕望的災民食不果腹,只能揭竿而起。朝廷派兵鎮壓後,便治了周其山的罪,沒收了家產,判了全家流放千裏。

周其山此人倒是頗有才華,不然也不會三十出頭便深得朝廷重用,高居節度使之位,可惜貪欲過重,終落得如此下場。

“可是當時幽州節度使周其山的幼女?”

燕回摩挲著手上的白玉棋子,挑了挑眉。

秦君璃用指尖輕扣了兩下桌面,彎了下嘴角,卻也不應聲。

十年前周其山對這個小女兒保護的極好,從小便送出去學藝,知道的人不多,甚至抄家流放這種重罪都能被躲過,可見當時隱藏得多深。

燕回卻憑自己的一個提示就能猜的八九不離十,怕是對朝中的人和事沒少下功夫。

他辛苦數年建立的消息渠道,相較於無念山的那個執書閣,不知又能勝出幾分呢?

周其山之案已過去多年,燕回倒也不是刻意去關註,只是當時收集何氏的消息時多看了幾眼罷了。

甚少有人知道,其實周大人與皇後何氏之間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淵源。

才子佳人本是相配,奈何生不逢時,最終周郎遠離京城,而何氏被先皇選中,成為了當時的太子妃。

“那個小宮女被人發現時,早已斷氣,渾身青紫體無完膚,何皇後可是氣的差點暈過去。”

自己也是無意聽到了何皇後和貼身宮女的對話,才得知這個人的身份不一般,竟是被何皇後藏在宮中的罪臣之後。

皇後本是想過些時日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小宮女調到鳳儀宮好好照顧著,卻如此死在了魏家人的手中,雖然皇帝發了話不予追究,可何皇後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故人十年死祭,又逢兩位皇子暗中奪權,怕是不會再忍了吧。

這些宮中舊事燕回自是無從得知,若不是此時秦君璃說起,也沒有人會想起那個還沒綻放便隕落的紅梅吧……

燕回沈默了一陣,卻又搖了搖頭一笑,“聽你這麽說來,莫不是我們的何皇後和幽州節度使之間還有私情吧……”

宮中這種事多了去了,能不怕引火上身的保住對方血脈,何皇後倒也重情。

秦君璃給了燕回一個冷眼,“得不到,忘不了,僅此而已。”

這世上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和物太多,皇宮最是無情,為了虛無縹緲的愛戀而置自己於如此危險的境地,倒真不知道該說何皇後是聰明還是愚笨了。

感覺到秦君璃眼中的不屑,燕回挑了挑眉。

都說當今聖上最是長情,這麽多年來獨寵明妃一人,甚至連皇位都可能傳給明妃所出的皇子,可若真是情深意重,又怎會接二連三的選秀納妃夜夜笙歌呢,又怎會任幾位皇子暗中相鬥遲遲不立太子呢?

說到底,不過最是無情罷了……

君璃自幼在皇宮長大,又在宮外呆了多年,見慣太多的離合。

再多的真心,也抵不過家族榮辱,再深的愛戀,也換不來生死相隨。

在他眼中,兒女私情都比不過利益來的穩固吧。

有的時候燕回也會不禁去想,君璃生來與眾不同,他擁有的不僅僅是爭奪天下的野心,更多的是逐鹿天下的才華與能力,這樣一位雄才偉略之主,會是怎樣的女子才配站在他身邊一起領略這萬裏江山呢?

一陣淅濾濾的水聲打斷了燕回的思緒,沈書為軟塌上的兩位爺添了茶水,又靜靜地退出房間。

秦君璃沈著眼思索著棋路,似乎沒在意他的走神,半晌後,謹慎的在一片被白子占領的區域中下下了自己的黑子,白子領先的形勢在一招間急轉直下,看的燕回頓時斂起了掛在嘴角的笑容。

秦君璃端起茶盞,靠向背後的軟墊,等著看燕回怎樣挽回頹勢。

燕回搖了搖頭,自嘲了一把。

“不下了,平時就不見得能贏你,何況我心思不定之時呢。”

將手上剔透的白玉棋子扔回棋盒裏,也像秦君璃一樣靠在軟墊上,反正下不贏,不如早點認輸。

“若秦君逸在皇後的施壓下動了魏顯父子,怕是秦君翰要斷臂自救了。”

想起剛才還未說完的事,燕回又琢磨了一下。

“沒那麽快。當然,也要看我們如何推波助瀾了……”秦君璃用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楠木桌,不經意間說出了這麽一句,像是在和燕回討論天氣般的隨意。可波詭雲湧,血雨腥風,卻盡在覆手之間……

“你讓沈語那邊做好準備,年後我去一趟淮州。”

淮州啊……煙花三月下江南,他可真會挑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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